Dave是一个新泽西男孩,热爱列车且当上了地铁驾驶员。20岁时——那个HIV大流行的80年代早期——就在他出柜之后几个月,他不幸感染了。从此他拒绝性行为并决定禁欲。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救了他一命,但是那个时候的药物只是单一疗法,难免会因为病毒产生抗药性而失效。
Dave低下头,反反复复地对我说:“我肯定不会寻短见。但是若是死于HIV,也许是一种解脱。”没过多久,Dave患上了具有耐药性的鹅口疮。他的食道发炎,一吃东西就痛。曾经救他一命的早期HIV药物已经让他体内的病毒产生了耐药性,连当今三联疗法所使用的药物也失效了。他体内的病毒开始疯狂复制。虽然还有一种新的静脉注射抗真菌药物卡泊芬净可以用,但他只用了一天就出院回家。回家不到一周,Dave去世了。
也许你会说,这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了,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。这句话对吗?显然不对。尽管相关研究突飞猛进,又有新的防治措施,HIV疫情还是在持续蔓延。美国每年有5万HIV新发感染,这个数字从2007年开始保持稳定(1980年时的峰值为13万)。究其原因不在于医学,更多的是行为、心理和文化的因素。
疫情还在持续,今年(2015年)在波士顿举行的第21届逆转录病毒和机会感染大会(CROI)传来好消息:“治疗即预防”(Treatment as Prevention,TaSP)这一原则被证明是有效的。一项为期两年的研究“PARTNER”跟踪了800对伴侣,包括异性恋和同性恋,每对情侣都由一个HIV阳性和一个HIV阴性组成。所有研究对象均不持续使用安全套。实验期间共发生了大约45000次插入式性行为。在对HIV阳性的一方进行治疗的情况下,没有一个HIV阴性的人被感染。 “暴露前预防”(Pre-Exposure Prophylaxis, PrEP)也被证明是有效的。如果你是HIV阴性且正在进行无保护性行为,那么每天吃一片抗HIV病毒药物“特鲁瓦达(Truvada)”能让你被传染的几率降低至少96%。“暴露后预防(Post-Exposure Prophylaxis, PEP)”同样被证明是有效的,它指的是在怀疑有暴露后的72小时内开始,连续服用28天的药物,包括两到三种抗逆转录病毒药物。在一项针对医护人员针刺意外伤害的病例研究中,PEP能降低81%的传染几率。
以PrEP为例,即使PrEP于2012年就在美国被批准应用,如今使用人数却不足1800人。一个男同性恋者告诉我:“如果我们能够穿越回那个黑暗的HIV流行年代,每个人都会用PrEP。但在2014年这是不可能的。”
这种强烈的反弹来自深刻的隔阂——和感染一同出现的是HIV阳性和HIV阴性者的隔离。其中一些人选择了“血清状态配对”,也就是只与HIV感染情况相同的人发生性行为。人身攻击此起彼伏。那些提倡使用安全套的人被嘲笑为“戴套卫士(condom Nazis)”,而热衷于无套性行为的人被贴上“无套脏鸡(barebacking sluts)”的标签。
Michael Weinstein是总部在洛杉矶的全美最大的HIV/AIDS相关健康组织艾滋病健康基金会(AHF)的负责人,他也加入了这场论战,把特鲁瓦达叫做“party drug”。在抗议中,一项以#removeWeinstein为推特标签的运动展开了。但是Weinstein正如他那个年代的其他人一样,经历了疫情最严重的时期。他们在80年代建立了AHF,来关怀饱受折磨的艾滋病终末期病人——那些人浑身是创伤,因为肺炎挣扎在存亡边缘,全身耗竭得只剩下骨架。即使HIV从猛虎变成了普通的慢性病,他们仍然提倡必须使用安全套。
然而历史上形成的污名化仍然根深蒂固。尽管17个州(2015年)已经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,还有35个州和至少66个国家将HIV暴露列为犯罪。2008年发生了一起令人震惊的案子,Nick Rhoads在爱荷华州被裁定为传播HIV罪,然而他只是在一次约炮中和别人发生了有安全套的性行为,并且体内病毒载量不可检测(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安全套也无法传播HIV——译者注),原告也没有因此感染HIV。他在监狱里服刑18个月,终身有了性犯罪的标签。
科技的发展让人们能够比以往更容易地为其行为承担风险。如今,男男性行为者可以在Grindr和Manhunt等社交软件上即时约炮,他们可能会预先表明自己是HIV阳性或者阴性(比如,Grindr的标签 [tribes]中就有“poz ”一项, 代表HIV阳性)。而在某些社交软件上,你还可以找到PNP这一标签(代表“派对和游戏 [party and play] ”,这其实暗示着他们会使用流行毒品,例如冰毒)。
有些人坦言,他们就是想要感染病毒,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再恐艾,从而只和HIV阳性者发生性关系(但如果不做好安全措施或控制病毒载量,阳性感染者之间发生性行为容易产生交叉感染影响治疗——译者注)。在极端情况下,这种行为被称为“追求疾病(bug-chasing)”,人们故意去寻找HIV阳性的“送礼者(gift givers)”来感染自己。Damon Jacobs今年42岁,住在纽约市,持有家庭与婚姻顾问的执照。他发现自己有上面那种想法后选择了PrEP。“几年前一次分手后,我又回到了反复约会的生活状态,那时安全套已不像以前那样受欢迎。我看到HIV感染者有声有色地活着。我想:如果我不使用避孕套并感染了HIV,嗯…也许这并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。这一想法吓坏了我自己。这事实上不仅是这一个假设,我有让它成真的冲动。”
作者:Jill Neimark
是一位屡获殊荣的科学记者和作家,也是DiscoverMagazine的特约编辑。她最近的一本书是TheHugging Tree(2015),目前住在美国佐治亚州。